读《李清照全集》笔记
读柯宝成先生所编注《李清照全集》,偶有所见,拉杂记之。
一、清照《如梦令》首句“常记溪亭日暮”,前人不疑有误。独唐圭璋先生论之曰:“‘常’字显然为‘尝’字之误……试思常为经常,尝为曾经,作‘常’必误无疑。”近之学者遂以为定论。余独读书笔记200字不以为然,盖“常记”者,常常想起之义也,同“常忆”或“长忆”。使以后者易之,则复得谓之不通乎?反觉“尝记”不知当作何解释。
二、《怨王孙》云:“湖上风来波浩渺。秋已暮、红稀香少。水光山色与人亲,说不尽、无穷好。莲子已成荷叶老。青露洗、萍花汀草。眠沙鸥鹭不回头,似也恨、人归早。”
“秋已暮、红稀香少”一句与全词笔调不类,其后辄云“水光山色与人亲,说不尽、无穷好。”转得突兀。清照尚有《摊破浣溪沙》一阕云:“病起萧萧两鬓华,卧看残月上窗纱。豆蔻连梢煎熟水,莫分茶。 枕上诗书闲处好,门前风景雨来佳。终日向人多酝藉,木犀花。”上阕云“残月”,下阕曰“雨”,虽曰词不必定写一日之事,仍微觉突兀。
三、清照集中存《临江仙》两阕,前有小序云:“欧阳公作《蝶恋花》,有“深深深几许”之句。予酷爱之,用其语作“庭院深深”数阕,其声即旧《临江仙》也。”清照性颇好胜,于前贤多不推许,观其《词论》、《<金石录>后序》诸文可知。然两阕《临江仙》实远不逮欧阳公佳制。按欧阳永叔词云:“庭院深深深几许,杨柳堆烟,帘幕无重数。玉勒雕鞍游冶处,楼高不见章台路。 雨横风狂三月暮,门掩黄昏,无计留春住。泪眼问花花不语,乱红飞过秋千去。”可谓沉郁浑厚(此罗忼烈语)。
清照一词云:“庭院深深深几许?云窗雾阁常扃。柳梢梅萼渐分明。春归秣陵树,人老建康城。感月吟风多少事,如今老去无成。谁怜憔悴更凋零。试灯无意思,踏雪没心情。”此词未尝无身世飘零之感,然“人老建康城”与“如今老去无成”语义稍嫌重复,大病尤在于结处了无余味。
另一为咏梅词,云:“庭院深深深几许,云窗雾阁春迟。为谁憔悴损芳姿,夜来清梦好,应是发南枝。玉瘦檀轻无限恨,南楼羌管休吹。浓香吹尽有谁知,暖风迟日也,别到杏花肥。”此词借梅自喻,无限惋恻,自非常人能及。然持较欧阳永叔所作,终觉笔力太弱。“泪眼问花花不语,乱红飞过秋千去”,胜于千言万语。
四、清照《声声慢》:“寻寻觅觅,冷冷清清,凄凄惨惨戚戚。乍暖还寒时候,最难将息。三杯两盏淡酒,怎敌他、晓来风急。雁过也,正伤心,却是旧时相识。 满地黄花堆积。憔悴损,如今有谁堪摘。守着窗儿,独自怎生得黑?梧桐更兼细雨,到黄昏、点点滴滴。这次第,怎一个愁字了得。”
上阕“晓来风急”多有作“晚来”者,然此词实写一整日间事,后文云“怎生得黑”,又云“到黄昏”,则上阕必是“晓来”无疑。
五、清照《渔家傲.记梦》云:“天接云涛连晓雾,星河欲转千帆舞。仿佛梦魂归帝所,闻天语,殷勤问我归何处。 我报路长嗟日暮,学诗谩有惊人句。九万里风鹏正举,风休住,蓬舟吹取三山去。”
此词意境极其阔大,而下阕又不失苍茫沉郁之感,可谓难得。
六、清照《武陵春.春晚》云:“风住尘香花已尽,日晚倦梳头。物是人非事事休,欲语泪先流。闻说双溪春尚好,也拟泛轻舟。只恐双溪舴艋舟,载不动、许多愁。”
首句,《词律》作“春已尽”,柯宝成先生以为亦可。然下文既云“春尚好”,则上文万不能作“春已尽”,否则词义便不通畅。“花已尽”与“春已尽”辞气大有区别。
又清照《分得知字韵》诗:“学诗三十年,缄口不求知。谁遣好奇士,相逢说项斯。”柯先生以为首句第二字作“语”亦可。然“学语”向为小儿学语言之谓,此诗既用“说项”之典,则明是有人称其诗才无疑,断断不宜用“语”。
七、清照《上枢密韩肖胄诗》其二云:“想见皇华过二京,壶浆夹道万人迎。连昌宫里桃应在,华萼楼前鹊定惊。但说帝心怜赤子,须知天意念苍生。圣君大信明如日,长乱何须在屡盟。”
首二字,此书竟作“相见”,何不察之甚也?
总:读清照全集,乃知其于诗词古文无所不擅,传世篇什既寡,则弥足珍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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